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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影雙星-崔毅
發布時間: 2022.02.04   | 次瀏覽

武影雙星”崔毅

原創一提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武術,人們首先會想到當時稱雄于競技武壇的“十屆全能冠軍”趙長軍。由于歷史原因,那時的武術運動和功夫影視是難以截然分開的。而趙長軍在后者當中也依然占據重要的一席之地。作為陜西省武術隊的一名專業運動員,他在專業競賽領域里所取得的成就和地位,同儕隊友中無人能夠望其項背,但就出演影視而言,卻有好幾位比之不遑多讓。本文的主人公崔毅,就是其中之一。


功夫影視,在改革開放之初的中國內地曾被稱作“武打片”。了解這一類型影視發展歷史的朋友們都知道,它最早起源于當年還是英屬殖民地的香港,后以當地左翼電影機構與國內專業武術人士合作拍攝的《少林寺》一片,成功打開中國內地市場。而崔毅出演的首部電影,正是緊步《少林寺》后塵而來的第二部由中港雙方合作拍攝的武打片,名為《少林寺弟子》,公映于1983年初秋。

由于從香港舶來的武打片,大受觀眾歡迎,也帶動了國內電影制片廠的拍攝熱情。其第一波推出的作品,包括由長影與北影于1982年末開拍的《武當》和《武林志》。二者公映有先后,到底誰是首部,至今仍有爭議。但擔綱《武當》一片男主角的趙長軍,無疑是最早的國內武打片演員之一。而認真追究起來,崔毅其實比他不晚,曾于此前播映的國產電視劇《第十一塊金牌》中飾演重要角色。

由上可知,崔毅先生可謂是中國內地最資深的武打演員之一,且因其剛健硬朗的外形與自然流暢的演技,甚為當時的青少年觀眾所喜愛。筆者就是在那個時候,因崇仰其銀屏形象而對他留有深刻印象,幾十年過去,雖歷久仍難以淡忘。

光頭明星

首見崔毅,是在一次由長軍兄安排組織的聚集了其多位陜西各界友人的宴會上。見面后,我主動打招呼:“是崔哥吧?”他當時一愣,顯然對自己被一個陌生人認出來感到有些意外。也難怪,他畢竟已有近三十年不在公眾的視野當中了,可能沒想到會在此遇到一位自己當初的影迷。因為還不熟,我沒好意思跟他開句玩笑:“留了頭發,我照樣認識你!”

以往,我在銀屏上看到的崔毅從來都剃著光頭,從第一次出演電視劇到后來的大電影,他的形象一直沒有大的改變。

電視劇《第十一塊金牌》播放于1983年,其男一號主演的是北京武術隊的第一任隊長李金恒。此外我還記得,北京市傳統武術家、八卦掌名師李子鳴老先生,擔任了該劇的武術顧問,同時客串李金恒的師父一角。大反派飾演者是位高個兒大鼻子的假洋人,模樣很像我一個現已擔任國家重要部門司局級領導的老同學。崔毅飾演李金恒的師弟二柱,功夫一般,戲份不少,最后為了掩護師兄而壯烈犧牲。其他配角我早忘了,可見無論形象還是表演,沒誰能蓋過崔毅去,不然怎么一點記憶沒有呢?

年輕時的崔毅濃眉大眼、皮膚黝黑,骨骼健碩,很是精神,其劇中角色的光頭造型表明,這位“二柱”是民國時期的下層草根,性格魯莽憨直,言談舉止中還略帶些喜劇色彩。

電視劇《第十一塊金牌》,改編自當年民間盛傳的武林故事:“韓慕俠掌打康泰爾”。后來公映的電影《武林志》,也以此為原型。有趣的是,后者的男主演李俊峰,是北京武術隊教練,與李金恒系師生關系,二人既同宗,長相還有幾分相似。李俊峰在電影里有位弟子叫“小栓”,演員名郭良,與電視劇里李金恒的師弟“二柱”崔毅,都來自陜西省武術隊,是一對真正的師兄弟。

現在日本以惠丹氣功濟世救人的郭良大師,早于1979年便被香港鳳凰電影公司選中,出演了《塞外奪寶》一片。同年,趙長軍也被派去國產電影《神秘的大佛》劇組,擔任武打動作設計和指導教練。此外,他們的隊友尋峰,在1980年參演了影片《少林寺》,是“十三棍僧”中的一員。這三人都可謂是崔毅的師兄,比他接觸影視也更早,奈何或因作品上映較遲,或因露臉少、角色次要,在銀屏上出名都比他晚。

崔毅在電視劇《第十一塊金牌》中,有一場與大反派洋拳王的擂臺比拼,結果雖然失利,過程卻相當精彩,一趟連環腿踢得干脆利落,令包括我在內的不少人倍感驚喜,覺得較之李金恒的終極大戰毫不遜色。當然,不可否認,那時的國產武打片尚與香港同類型影視作品的制作水準差別霄壤,崔毅真正贏得廣大觀眾的青眼有加,還是通過那部寬銀幕電影:《少林寺弟子》。

電影《少林寺弟子》的制片人和導演,是來自海外的片商楊吉爻,此前曾在福建執導過一部名為《忍無可忍》的武打片。他這次本打算在河南開封,開拍一部原名《雜技之鷹紅娘子》的影片,恰趕上《少林寺》一片爆紅,擅于捕捉商機的他于是就勢跟風,充實了劇本中有關少林寺的情節,又從各地找來有真功夫的武術人出演角色,并將片名做了更改,以便讓人以為是《少林寺》的接續。

丁嵐、崔毅、聶建國、李冰

崔毅和河南省武術隊的聶建國,應邀出演了片中的一對少林武僧兄弟——轉塵和轉洪。轉塵詼諧頑皮,用現在的話講,是影片里的“搞笑擔當”,故而比戲份較重卻嫌老實沉悶的轉洪更討人喜歡。崔毅的個性與之較為接近,表演松弛自如,在少林塔林里與歹人一番斗智斗勇的文武帶打,將角色的幽默機智的表現得十分到位;小試身手的幾招醉拳,極度迎合當時“武術熱”的風尚,贏得了眾多年輕人的由衷喜愛。

《少林寺弟子》一片雖然在國內武打片市場初興且供應短缺的形勢下,取得了商業票房上的成功,但其整體質量實在差強人意。楊吉爻不是張鑫炎,其執導未能揚長避短,致使手下一眾來自戲曲、雜技和武術界的演員,表演大多顯得虛假做作、僵硬生澀。飾演一號男主角李中州的戲曲武生金宏,此后不久便走上專業影視之路,主演過電影《霹靂行動》,制作并出演過電視劇新版《小兵張嘎》,但他此次初登銀幕的演出,卻令人不忍卒睹。相比之下,位列男三號的崔毅,不但武術功夫過硬,以該片而論,其演技也堪稱最為出色。

那以后,我們又接連在《武當》、《新方世玉》及續集、《絕處逢生》和《峽江疑影》等電影里,看到崔毅雄壯矯健的身影。在這些影片中,他所飾演的角色,不是和尚就是清朝人,因而我對其“光頭”的印象,愈發根深蒂固。據崔毅講,他在九十年代拍攝的香港驚險動作片《中俄列車大劫案》中,也曾客串過一角,穿著西服留著背頭。我沒有完整看過此片,一直不曾領略他這次因玩票而改換的全新形象。

崔毅的身高與我相仿,有一米七五左右,是當年武術運動員中的大個兒,加之五官端正虎目含威、肌肉飽滿筋骨強健,所以較為適合演繹氣質粗獷個性堅強的硬漢,較為發揮這一優勢的創作,是他在長影攝制的武打片《峽江疑影》中飾演的“大黑”一角。

大黑是晚清末年時的武林好漢,蓐發留辮,從正面看上去和剃光頭沒大兩樣。對崔毅來講,這次演出較從前更具挑戰。大黑不像他以往演過的角色那樣有趣,而是正義、嚴肅、強悍、豪放,多少還有點江湖氣和小心眼。在崔毅所塑造的一系列藝術人物當中,這位大黑的性格最為立體復雜,演繹起來頗有難度。

在影片中出演一號男主角的是來自北京武術隊的孫建明,其角色屬反派正演,外表英俊瀟灑、文質彬彬、正氣凜然,其實內心奸詐,陰險毒辣,與大黑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而且,這個人物極擅偽裝欺騙,尤其易于誘惑心地單純的女孩子,沒費多大氣力便贏得了大黑一直真心呵護的表妹的芳心。

影片里,崔毅和孫建明二人圍繞著這一情節所展開的對手戲,較他們站在正邪分別的立場上所發生的爭斗更有意思。相形之下,孫建明更為主動、高明,崔毅則顯得莽撞、笨拙,憋氣又委屈,還無可奈何。我本人就此的觀后感是,他倆的表演用情貼切,細微動人,都很到位。只因“大黑”一角對演技的要求更高,如果像評判跳水比賽那樣,按難度系數打分的話,崔毅應較領先。

同樣對崔毅的演技構成考驗的,還有兩段男女情感戲。他的對手一個是來自云南省武術隊的“銀鈴公主”(電影《岳家小將》的女主人公)張希玲,一個是北京武術隊里最早涉足影視的女隊員王秀萍。張希玲后來主演過《雙頭鷹之謎》,王秀萍出演過《端盤子的姑娘》,都是純文戲,可見表演水平不低。崔毅對前者要表現出厚道與依戀,對后者則要顯露愛怨交織的情緒,這對專業演員亦屬不易,但他最終都完成得很好。




崔毅的武功在該片中也有較充分地發揮,與孫建明的兩場激烈比拼,場場不遺余力,招招精彩奪目。于此前后,孫建明所遇到的敵手顯然都不夠剛硬,難以襯托出他真正的實力,但同為賽場精英的崔毅不同,二人之間的較量可謂棋逢對手、平分秋色,在夔門峻嶺與滔滔大江之間,打出了龍爭虎斗般的浩蕩神威。

武影雙星

經過長軍兄的介紹,特別是當聽說我與《少林寺》一片的導演張鑫炎先生熟識,崔毅對我明顯熱情起來,主動提起了從前的往事:“張導演很喜歡我,他來陜西拍《黃河大俠》的時候,本是想讓我來演片中的反派李將軍的。”

我知道電影《黃河大俠》中“李將軍”的扮演者,是陜西省武術隊的專業運動員,名叫趙志剛。據崔毅講,就在影片開拍的那年,他因要代表本省去參加全運會比賽,之前必須專心訓練,所以錯過了這次機會。

說實話,我以前只了解一些崔毅的習武背景和影視經歷,對他的武術生涯知之甚少。那次在西安見面相識后,我回到北京家中翻閱過去的武術比賽資料,弄清了他所說的 “全運會比賽”,是于1983年在上海舉辦的第五屆全國運動會武術比賽。他代表陜西省參加的是武術對練項目,搭檔正是其大名鼎鼎的師兄趙長軍。


運動員時期的崔毅與恩師馬振幫和師兄王發元

以往,我受當年媒體的宣傳報道影響,常用“影武雙星”一詞,來稱呼涉足功夫影視表演領域的優秀武術運動員。近來,我通過接觸了解,感覺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對此并不以為然。因為從根本上講,他們首先是武者,是成績優異的專業武術精英,在攝影機前粉墨登場,不過是其一段短暫的人生插曲。如果非要冠以“星”的稱謂,他們更認同自己是“武星”;非要強調其影視經歷,他們更接受將“武”置于“影”前,叫自己“武影雙星”。

考慮到在當初的歷史環境下“武而優則影”的實際情況,我認為采用“武影雙星”之稱,確有合理之處。既然“武”重于“影”,具備較高的武術技術水平,便成為了當此稱號的首要條件,非以在全國最高等級賽事中所取得的名次、成績衡量不可。

再說崔毅,雖然難與師兄趙長軍比肩,但從影前已有十數年習武經歷的他,在賽場上也非泛泛之輩。

崔毅八歲習武,上小學期間,在一次由千陽縣舉辦的少兒武術比賽中,因表現出色,被前來觀摩指導的陜西省武術隊總教練、著名武術家馬振幫先生看中,帶到了省會西安。當時,省武術隊剛剛成立不久,只有包括郭良、尋峰、趙長軍等在內的幾名專業運動員。趙長軍在其中年齡最小,崔毅的加入,使他有了能玩到一起的小伙伴。

長軍兄說自己和崔毅“很親”,因為從小長在一起,練在一處,生活上不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你拿到了就算你的;早起集合訓練,床下不管是誰的鞋,穿上就走,你沒的穿,還讓教練訓斥一通,活該!大不了回來沒頭沒腦地撕扒一氣,反正沒過一會兒就又好了-------就這樣自小到大一同快樂成長了十來年。

記得電視劇《我愛我家》里有那么一對活寶,扮演者是倆天生就“一點正經沒有”的好演員——梁天與何冰。他倆自稱是“胡同口一塊兒截女生的交情”。我聽崔毅講,他和小時候還不是模范人物的長軍兄也差不多,截女生倒沒敢,卻沒少一起溜出去調皮搗蛋。

長大后,二人都有了很大成績,在外面有名氣、有影響、擁躉無數,但回到隊里仍會故態復萌。長軍兄如今憶起一樁往事,仍忍俊不止。某年,省體委內部組織聯歡晚會,由運動員、教練員等上臺表演,自娛自樂。長軍兄和崔毅事先也準備了一個節目,要學馬季、唐杰忠說段相聲。結果剛一上臺,長軍兄就把臺詞忘得一干二凈,連帶著捧哏的崔毅也想不起該說什么了,二人只是相對傻笑,越笑越歡,逗引得臺下觀眾也笑成了一團,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歡樂效果。

自1978年開始,趙長軍在競技武壇上異軍突起,進而獨占鰲頭,長盛不衰。他最早的一批隊友,雖然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進步,卻無不在其耀眼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好在趕上了武打片向專業武術運動員敞開大門的良機,使他們得以在新的領域中大顯身手。除了崔毅,還有郭良、尋峰、王發元、趙志剛等,大都曾在影視作品中出演過主要角色。

那時的武打片多以演員中有某某武術項目的冠亞軍作為宣傳噱頭,以青少年為主的觀眾對此十分買賬,從海報上看到這類信息,便趨之若鶩。其實,武術比賽也分不同級別,國家級、省級、地區級、市縣級,層次分明。電影片方不管這些,故意含糊其辭,能吸引到人看就行,記得《少林寺弟子》一片的海報上就羅列了一堆頭銜,我被此誤導,多年后在文章中引用,還受到過知情人的批評糾正。實際上,該片中真正曾獲全國冠軍的是武打動作設計兼大反派飾演者邱方儉,除他而外,武術比賽成績最好的當屬崔毅。

從有限的資料上,我查到崔毅曾是1983年度的全國武術比賽三節棍季軍,后在上海的五運會上與長軍兄配合,獲得了對練項目的第六名。能夠于全國頂級專業武術賽事中取得這樣的名次,在龍爭虎斗、比拼激烈的競技武壇上,已算得上出類拔萃,非同凡響。

現在日本傳授中華武術的原江蘇省武術名將張成忠先生,在回憶起武術賽場上的過往時曾不無感慨地說:“在別人眼里,冠軍金牌的光亮是99%,亞軍銀牌大致占1%,季軍銅牌幾乎就沒有什么了,此外更不值得一提。”他所說的“別人”應該是指我這樣的觀眾,和歷來以“跟紅頂白”為報道原則的新聞媒體。事實上也確是如此。近年來,我結識了不少當年名將,但真正獲得過全國冠軍的是少數,像崔毅、呂立、胡益林,還有接觸較早的孫建明、唐來偉、王玨、丹立軍、路峻等等,其實也都是武術上的高高手,比賽名列前茅甚至坐二望一,只不過引發我關注并牢記的不是他們的賽場成績,而是因為電影。

崔毅最為拿手的武術項目是三節棍,在他出演的電影《少林寺弟子》和《絕處逢生》中,都能看到他施展此項技藝。在第二次與楊吉爻合作的《絕處逢生》一片里,他分飾兩個角色,帶上頭套和胡子是朝廷打手,剃了光頭又是少林武僧。雖然觀眾細看能分辨得出來,但沒誰就此吐槽,原因之一是崔毅能夠運用演技,譬如將二者的動作風格采取不同的設計,使得人物有所差別,讓人以為不過是演員長得像而已。他扮演的朝廷打手與師兄郭良飾演的正派人物有一場生死搏斗,他用的便是三節棍對對手的單刀,格外威猛。

銀幕上的三節棍表演,我印象最深的都在張鑫炎導演的影片中,一是李連杰、孫建魁、劉懷良三人在《少林小子》一片里的“三節棍大戰”,一是電影《黃河大俠》中趙志剛用三節棍對于承惠老師的雙手劍。《黃河大俠》拍了兩年多,劇組大部分時間在西安。崔毅雖然沒有參加演出,但在訓練間隙和比賽過后,沒少去現場探班訪友,其間曾以自己三節棍方面的優長,參與了該片的武打動作設計。

在長軍兄召集的晚宴上,崔毅對我說,他現在寶雞居住,是為了與久違的師兄見上一面而專門趕來。與崔毅因而結識,我深感有幸,很想和他多聊一聊,但在那樣的場合里顯然不很方便,于是提出,希望今后有機會對他專門采訪。崔毅很爽快地答應了。

隨機就緣

我聽長軍兄的夫人馬筠女士講過,崔毅前些年曾在上海經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自己見過許多專業武術人改弦易轍,或投身商海或開辦企業,但似乎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樣成功。我由此想到,崔毅從優秀的武術運動員,到家喻戶曉的功夫電影明星,再到上海灘上的成功商人,如此大幅度的縱橫跨越,必然經歷過種種非同尋常的起伏跌宕,無論那些故事的結局怎樣,所結構而成的一定是值得記諸筆墨的傳奇人生。

我在西安逗留了不到三天,崔毅則于那次晚宴后的次日返回了寶雞,故而采訪只能暫停于想法。至于這想法什么時候能夠實現,我仍然抱著一貫的態度:看機緣!


與崔毅相識后,我們常通過微信聯系,平時在“朋友圈”里見面交流,分別數月,未曾疏遠。崔毅通過我,找到了好幾位多年失聯的故友。他則主動將我推介給了自己現在日本的師兄,已然揚名世界的惠丹氣功大師郭良先生。郭良也是我一直崇敬的偶像,年輕時曾主演過《太極神功》等多部功夫影視。日后我多蒙郭良大師關懷,深受裨益、倍覺溫暖,對崔毅也甚為感激

2021年下半年,我再赴四川,在距成都不遠的美麗小城都江堰市安住度夏。其間,我曾三次與包括李殿芳、王向紅、熊長貴、王萍、呂立等在內的原四川省武術隊主力隊員,也是當年非常著名的全國冠軍、競技健將兼武打影星,歡聚暢敘,與他們共同追憶往昔的崢嶸歲月,一道回顧當初的榮耀時光。當時,大伙紛紛提到如今分散于世界各地的武壇故舊——他們曾經的賽場對手、戲中搭檔、日常好友。我從中察覺,崔毅在這些與他同一撥的武術運動員里頗有人緣。

我的感覺沒錯。國慶節剛過,自美歸國的長軍兄夫婦應李殿芳之邀,專門從西安趕來成都會友。崔毅也同時受到邀請,到達后與師兄一起,受到了李殿芳、熊長貴、任剛、呂立、胡益林、王向紅等一眾當地武術英豪的熱誠歡迎。

我全程參與了這次川陜武英在分別三十多年后的重聚首活動。再次見到長軍兄,我十分興奮。由于曾在西安受到過對方的熱情款待,而且我在四川有家,也算是半個當地人,所以覺得有必要一盡地主之誼。無奈長軍兄到成都后的日程被安排得十分緊張,連來帶去總共三天時間,兩頭都有宴請,中間一個下午還要去成都體院做專業指導和交流,使我的愿望遺憾落空。不過我倒有機會滿足自己的另一愿望——對崔毅進行一次“專門采訪”。

那天下午,李殿芳陪同長軍兄去往成都體院,之前安排我和夫人陪同崔毅夫婦去成都的著名景點“錦里”游覽。我一直等待的“機緣”這不就來了么?我當然不能錯過。為了不讓崔毅覺得別扭,也為避免打擾其夫人的興致,我那天沒有講明自己的意圖,而是在游逛途中以看似不經意的聊天式提問,引發他的談興,收獲所需的內容。

前一段時間的在微信交往,使得崔毅感受到我發自內心的愛戴和尊重,所以在交談中毫不設防,無所隱諱。我感覺其中有許多事,即使對相熟許久的親友,似乎也不便于說得那樣明白,但在他的嘴里,只要是與其成長中的經歷相關,便直接了當地說深講透。望著他那已經被歲月磨礪得不再年輕緊致的面孔,我竟然想起了他三十年前曾飾演的角色“大黑”。他好像還是那個年齡,那個性格,沒有我見慣的那種成熟,卻依然是我記憶中的率直。我不知是不是該表示贊賞,卻真心對他的信任懷有感動。

“錦里”內部人流如織,嘈雜熱鬧,在這樣的環境中,采訪的效果必然會打折扣。崔毅的敘述常被打擾,講述斷斷續續,我的注意力也難以集中,聆聽和理解也難準確完整,記得也不十分清晰。可以說,我還是過高地估計了自己在復雜情形下進行采訪的能力,盡管對方主動配合,但收效遠不及預期。

不過關于崔毅的主要信息及大致經歷,我還是了解并記下了。

從前,我對崔毅涉足影視表演比師兄趙長軍更早一事,一直不明原因。從其他武術隊里的類似情況來看,應該是因為趙長軍更具備在賽場上奪得好成績的能力,所以上級不肯輕易放他去“不務正業”;而崔毅的負擔較輕,故而才占得“從藝”的先機。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早在1979年,趙長軍就被單位派去《神秘的大佛》劇組協助拍攝了,那時怎么沒這么考慮?崔毅解答了我的這個疑問。

原來,崔毅在出演自己的第一部電視劇《第十一塊金牌》時,并不是在陜西武術隊里,而是正在北京體育學院學習。電視劇的制作單位就在北京,他們要找有真功夫的演員,到北體從武術專業的學生中選擇,自然方便。

那時的影視制作都很認真,為了使從未演過戲的武術人能夠像專業演員那樣演繹,劇組特意為崔毅等找到北京電影學院的老師進行強化培訓,教他們表演課的老師正是以飾演“張金發”(電影《金光大道》中的人物)出名的馬精武老師。馬老師極負責任地教授,崔毅全身心投入地學習,進步很快,甚得賞識。由于在《第十一塊金牌》中的出色表現,他有了更多出演電影的機會,后來不僅擔任演員,也干武術指導,還做過相當于制片人、副導演一類較為重要的幕后工作。

崔毅在片中飾演李巴山。師兄

崔毅曾協助來內地拍片的香港電影攝制組,發掘了不少陜西當地的動作和演藝人才。據他講,在電影《新方世玉》及續集中,他既先后扮演了主人公方世玉的兩大對頭——李巴山和白眉道人,也為陜西省武術隊的隊友和民間武師參演該片,起到了重要的橋梁作用。如今已然頗有成就的影視動作導演趙箭、國建勇和陳詠歌,還有張紀中武俠大劇的制片人宋亞平等,當初都是由他從寶雞的戲曲團體中親自挑選出來的,出演了《夜走鬼城》、《少林達摩》等好幾部影片。

我問崔毅,為什么他在影視道路上起步早起點高,卻只在1982年至1985年間較為集中地拍過幾部武打片,而沒有我們所期望的更多作品和更大提升呢?崔毅的回答,使我更加意識到所謂“機緣”的重要性。

崔毅說,一來是有幾部他非常希望出演的大制作因故夭折,譬如一部表現志愿軍戰俘故事的電影,便由于題材敏感而半途下馬,使他的作品數量減少下來;二來是他有心向幕后發展,做一名優秀的動作導演是他當時的夢想,因此推掉了好幾個機會;三來是他從北體畢業后,被陜西省里要了回去,繼續在武術隊中從事訓練和比賽,有一段時間根本無暇它顧。前面提到過的為了“五運會”而錯過《黃河大俠》一事,便屬于這種情況。

斗士雄心

寫當年的武壇名將、武影雙星,我堅持必須事先結識并訪談后才能動筆。在此過程中,我會采取這樣一種方式——以自己的青春年少去對接對方的正茂風華,也就是重新找回自己年輕時看待他們的那種角度,通過相關信息傳遞,使之重新煥發出當年的精神狀態。我認為,如果雙方都能夠沉浸在一種“回到從前”的心理氛圍當中,展開溝通交流,一定會比挖掘與被挖掘式的接觸效果更好。

在崔毅之前,我通過這種方式不但完成了對多位頂尖武術精英或著名動作明星的采訪,并且成功地為他們所真心接受,與他們結下了兄弟般的友誼。

當然,這么做也有缺欠,那就是對對方在結束了運動生涯或演藝經歷之后幾十年的人生,關注較少,了解泛泛。也許是“穿越”所帶來的的感覺太過愉悅和興奮造成的吧!但文章中對這些內容總要有所交代,而且對導致其中重要轉折與改變的具體事件也需有所觸及,故而,我也不是一味含糊。

崔毅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便消失于我們的視野。即便是一直對他們這批“武影雙星”格外關心的我,也是到2018年才獲知關于他的準確信息。

那年夏天,在“海南三亞南山太極文化旅游節”上,出現了一支由分散于世界各地的老牌冠軍、當年名將組成的“世界武術明星隊”。其中,女有蘇自芳、戈春燕、林秋萍、高佳敏等,從上世紀七十到九十年代不同時期的太極拳全國冠軍、亞洲冠軍、世界冠軍;男有兩代“太極王子”:丁杰和陳思坦。其他則都曾以風格剛勁威猛的武術稱雄于當代武壇,如“雙刀王”張成忠、“通臂拳王”任剛、“散打王”李彥龍等。

到場的幾位原陜西省武術隊優秀隊員都屬于后者,分別是“神腿硬漢”郭良、“翻子女俠”楚風蓮、“八極驍將”張龍。久已未見其蹤的崔毅,也令人意外現身于這支隊伍的赳赳行列中。

我通過好友張龍,較先獲得了許多關于這次“旅游節”活動的資訊和影像資料。從中看到崔毅的面孔,我大為驚訝。其實崔毅本人的容貌變化并不很大,即使街頭相逢,我也能夠一眼認出他來。有些其老熟人說他“好像變了個人”,我覺得很可能是指其精神面貌。若與他銀幕上的形象做對比,我們會發現除了年齡增長所必然帶來的改變外,其實差別最大的還在于眼神。年輕時的崔毅,雙目炯炯,銳利逼人,如今卻平和安靜、溫良柔順。這一迥然差異,顯然形成于他在離開武、影之后所歷經的數十年商海沉浮。

早在2010年,我在采訪從陜西寶雞走出的著名動作導演趙箭先生時,曾向他打聽過崔毅的下落。趙導表示不知其詳,只拐彎抹角地聽說他人在上海。后來,我從崔毅的師弟張龍那里得到確認:崔毅在上海做生意。2020年底,我在西安見到崔毅本人,從他口中得知,他現已回到老家寶雞,在那里過起了優哉游哉的退休生活,只偶爾幫朋友料理些商務方面的事情。

從習武到演藝再到經商,幾番跨域改軌,皆有成績,談何容易!尤其最后一次,可謂跨度巨大,其間有怎樣的契機,又是怎樣接駁的呢?我不免心存好奇。在成都“錦里”的這次訪談中,崔毅粗略概述了整體過程,并就我的問題做了較為詳細的解答。

結束了在北京體院的學習,崔毅重新回到陜西省武術隊,依然像從前那樣參加訓練和比賽。但實際上,此時的他已經不再和從前一樣,只是一名單純的競技運動員,而是在業界內外名聞遐邇的“武打影星”。他曾對其夫人講起過自己在外面被影迷圍堵,從街頭直到街尾,簽名簽到手酸的往事。夫人不大相信,向我詢問。我雖未親眼目睹,但畢竟經歷過那個年代,知道崔毅他們曾經怎樣為人矚目和崇拜,回答當然是真。

與趙長軍一道前往上海參加“五運會”武術比賽的時候,崔毅出演的電影和電視劇已經或正在播映。而令趙長軍聲名大噪的電影《武當》,還在后期制作階段,未與觀眾見面。所以在賽場之外,崔毅走到哪里都會引發關注,比狂攬冠軍金牌的師兄更具明星效應。

名氣和影響會帶來許多在默默無聞時所無法企及的資源與便利,這一點崔毅開始有了實實在在的體驗。年輕的他因而一度得意,也借此結交了不少各界朋友。其中有一位高干子弟出身的記者,出于對他的仰慕,特意撰寫了一篇褒揚其事跡的文章,發表在了報紙上。崔毅為表達對這位朋友的謝意,將剛剛參加比賽贏得的獎金轉付給他,不料此舉卻為自己招來了無妄之災。

前些年,西安電影制片廠的著名編劇蘆葦,撰文敘述其過往經歷,提到了一樁發生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嚴打”期間的特殊遭遇。起因是當時被司法機關認定為犯罪行為的所謂“黑燈舞會”。崔毅的那位記者朋友,在拿到他表示感謝的錢后不久即遭逮捕,正是因為出面組織了這種聚集眾多時尚男女在光線暗淡的環境里縱情歡娛的活動。審訊中,他為了推卸責任,交代說是崔毅給他們一伙提供了實施犯罪的資金。

于是,崔毅百口莫辯,稀里糊涂地背上了黑鍋。好在有前段時間建立起的人脈關系,幫助他最終化險為夷。但經此一劫,也讓他變得成熟起來,開始思考應該怎樣走好今后的人生道路。

崔毅沒對我細講他那次都琢磨了些什么,總之結果是,他下定決心對自己當下的生活與事業做出重大調整,輕裝轉型,跳出舊我,以踏入更為廣闊的天地,去追尋更加遠大的目標。不久,他即與經商辦企業的朋友達成合作,朝向陌生而兇險難測卻又是蘊含著巨大生機的商海,跨出了勇敢的一步。他說自己當時帶領兩名與他同樣對未來懵懂不明的幫手,登上南下的列車,直奔繁榮發達的上海,從此開始了嶄新的創業旅程。

據崔毅講,初到上海時,他做過許多嘗試,遭遇過不少挫折,但從未喪失斗志。經過不斷探路與摸索,他終于抓住促成轉折的良機,進而迎來了事業上的更大輝煌。崔毅說他那時所從事的是“航空物流”經營,用他的話講,“當年干這個太好賺錢了”,于是很快取得了成功。而后多年里,崔毅又做了許多值得夸耀的生意以外的大事,譬如將家鄉陜西的秦腔藝術引入上海的高檔文化市場等。同時,他也沒忘記自己的出身,曾經設想和師兄趙長軍一道,將覆蓋全國的武術教培網絡建立起來,但由于種種原因,未嘗所愿。

由于我們之間的交談經常會被打斷,而且晚上還要趕往很遠的地方參加由四川省武協任剛主席舉辦的晚宴,時間有限,所以對崔毅一生中最為榮耀的高光時段,我未能進行深度發掘,在這里只能說個大概。

眼下,崔毅先生雖已安住寶雞,樂享逍遙自在的退休時光,但以我的了解,和許多同時代的武術精英一樣,曾經滄海飽歷榮辱習慣奮進不懼挑戰的他,依然精力旺盛、斗志不減,依然懷有夢想、雄心未泯。他曾經認真地對我講過,自己一直在做準備,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聚集起當年的一眾老朋友,也就是那些在三十幾年前聲威赫赫的“武影雙星”,學習六十歲時的史泰龍、施瓦辛格他們,拍一部中國版的《敢死隊》!

注:本文轉自飛鴻黃影武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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